離開烹飪教室的時候，學校裏大部分學生已經結束了社團活動各自回家。

走去校門口的路上，除了常年被稱為部活時間最長最晚的網球部顯然還沒有結束的樣子，其他的場地早就已經空空如也，就連隔壁的籃球部也不例外。

不過網球部今天到現在都還沒有結束的原因顯然不是因為訓練，而是因為社團招新還沒有篩選結束。

看到那一條新生的排隊長龍以及明顯有些忙不過來的網球部正選，涼井少女忽然想起自己旁邊的男生也是網球部的一員，而且還是一部之長。

“你今天不去網球部真的沒有關系嗎？”涼井少女在快要路過網球部的時候忽然問道，“難得來了學校。”

“沒關系，我之前已經去過了。至於招新……”幸村往真田還有柳蓮二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正拿著手中的申請表格在詢問新生一些常規問題，“就算是我不在，他們也可以把網球部管理的很好。”

涼井少女停下步子，“你又這樣了。”

“什麽？”幸村將視線調整回來，看見涼井少女兩側臉頰鼓起，明顯是不開心了的樣子。

“好像自己回不來的樣子。”

幸村被這句話噎了一下。

可他也沒辦法。

他的病現在已經算是比較嚴重的程度了，自從春假那次發病以後，他的發病的次數就越發的頻繁，且不依靠藥物根本無法抑制，所以醫生才會建議盡早手術。

所以潛意識裏，他總覺得自己得快點把身上的擔子暫時交給自己所信任人的人。

“沒辦法吶……沒辦法啊。我已經盡量讓自己不那麽頹廢了。”

但是，真當看到這麽熱火朝天的他們，總感覺是被隔在了外面，沒辦法不想多啊……

說話間，幸村的語氣裏充滿了落寞。

涼井都不需要細聽，就已經將他的那份心情層層滲透進了自己神經，難受得仿佛全身上下，又也不知到底是哪一處在持續地微微刺痛著。

“手術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幸村背對著網球部，邁開步子往其反方向的校門口走去，“如果手術失敗了，或許……”

“我這輩子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沒有確診的那段時間，他還能欺騙自己可能只是最近太累。

即使是確診之後，他因為涼井無意間表達出的支持，他也就順理成章地硬撐過了一次又一次那種無力反抗的病痛，他以為自己熬過了這些堅信配合醫生治療就能康覆。

可真當住進醫院，聽到手術成功率的時候，他忽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邁出那一步等待他的會是什麽。

手術指明了兩條路，康覆或是失敗。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如若真的讓他接下來的所有時間都要躺在病床上度過，那——

幸村想到這裏，眉頭皺起。

不得不說，他對於現在自身所處的狀況十分厭惡，甚至開始討厭這樣躊躇不前，畏首畏尾的自己。

“阿市。”

聽到叫喚聲，幸村從自己的情緒裏暫時走出來。

涼井稍稍踮起腳尖，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覆上了他微微皺起的眉間，“生病的時候要保持心情舒暢，不要皺眉頭，否則病會好的很慢。”

“不要怕。”說著還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頭發。

被如此對待的幸村，心裏的愁雲好似被剝開了些，眉頭也暫且舒展開了。

輕聲一笑，擡手將涼井少女的右手拿下握在掌心。

正常人聽到當事人這麽失落悲觀，都會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會有事的】這樣的話麽吧？

雖然起不到任何安慰的效果。

她這說法倒是新鮮，就好像認定手術不會失敗一樣。

“吶，就算小井這麽說，我也還是會怕，怎麽辦？”心情因此不再那麽沈重的幸村眨了兩下眼睛，顯得有些孩子氣。

涼井少女一臉【你是不是又是仁王假裝的】。

遲疑了幾秒鐘以後，才覆又開口，“一切都會好的，一定會的。”

一陣風忽然吹過了林蔭道，吹動了樹梢上的新芽，卻沒吹散涼井臉上孩子氣的堅定。

這麽相信世間美好的她，自己到底該拿她怎麽辦呢……

幸村輕呼一口氣，提起一個看著算是輕松的笑容，“走吧，先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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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預料的，幸村第二天並沒有出現在立海大的校園裏。

這讓一部分很是期待還能見他一面的女生落得一場失望，特別是國一那些昨日一賞過幸村尊容卻又不清楚事情原委的女生們。

倒是涼井少女這邊，反應又是極其平淡，可以說幾乎沒有反應。

只不過平日裏她所去的地方除了三年C組，家政教室還有園藝社，又多了一個地方，那就是綜合樓的空中庭園。

幸村專門買了個不薄也不厚的便攜筆記本，上面給涼井少女寫了如何照顧那些花草的註意事項。

接過筆記本的時候，涼井忽然有種想要退避三舍的沖動。

那些毒花毒草對她來說，依舊還存有很強的心理陰影，但可能是因為幸村拜托她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實在是有些可憐了，於是涼井再三思量以後，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差事。

俗話說，習慣成自然。

一開始被顛茄、夾竹桃、鈴蘭等植物圍繞著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中毒的涼井少女，後來面對這些毒物已經十分淡然，甚至有時天氣很好的時候還會在中午把美麻子等人拉到天臺吃飯。

致使後來涼井一度覺得自己是個百毒不侵的人。

直到清泉山下了解到事情原委，一臉無語地對她說：“幸村君沒和你說只要不吃它們，根本不會出事嗎？”

涼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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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對於網球部的正選來說，第一件大事是開學，那第二件大事就是神奈川縣大賽地區預選賽就要開始了。

每當涼井少女自己的社團活動早早結束，路過網球部的時候，總感覺裏面的訓練強度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沒關系的，他們慢慢就會習慣了。”聽著涼井少女提起網球部訓練的事情，最近已經慢慢將心態調整平和的幸村停下了手中正畫著畫的鉛筆，用筆尖在畫紙上點了兩下，又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真田他們的壓力可能有些大了。”

“真田君最近的確長得越來越老成了，剛開學的時候我還在樓梯間聽到有學妹問他老師好。”涼井少女在第N次削斷了手中的蘋果皮以後終於決定放棄，直接開始一塊一塊將皮削進腳尖前面的垃圾桶，然後遞給了幸村。

看著面前很有塊面感的蘋果，幸村笑著將其接過，“這蘋果，是不是被小井偷吃了？感覺小了一大圈。”

“……”你是沒有看到剛剛削皮的過程嗎？“你不想吃的話給我。”

“吶，小井最近好像越來越容易生氣了。”

“明明是你最近越來越……”涼井少女忽然想不出形容詞，皺著眉頭感覺某個形容詞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出來。

“嗯？”幸村好笑地看著突然苦了臉的涼井少女。

現在他大約能了解到，自己這個女朋友日常中的確看起來有些小面癱，但其實只不過是表情變化不夠大。

開心的時候她也會笑，但只是眼睛裏面會綻放出少許的流光溢彩，雙眸的顏色在喜悅的那一刻都會變得明亮些。

而如果要表達生氣或者苦惱等，她要麽唇部會稍稍抿起，要麽兩頰會稍稍鼓起，不然就是眉頭會輕微地皺起來，只不過幅度都不算大，不親近的人根本發現不了。

“明明是你最近越來越喜歡調|戲我了。”最後想不到形容詞的涼井少女幾乎是口不擇言的說出了一個最近才了解到的一個動詞。

……

調|戲？

真的不應該用調侃嗎？

“小井……涼宮桑最近又給你寄了什麽小說嗎？”

幸村這下是真的沒有吃蘋果的想法了，他覺得最近這段日子那個叫做涼宮的女生給小井寄來的那些小說文風越來越不對勁了。

有一次在醫院她甚至對自己說，感覺仁王和柳生很配什麽的……

雖然不在學校，但依據柳所匯報的網球部成員近期狀況，明明仁王這段時間都是在死皮賴臉追著釘宮不放好吧？

涼井少女聽到問話，搖了搖頭，“沒有，京子最近話劇社很忙，沒時間看小說。”

“那‘調|戲’這個詞，是誰告訴小井的呢？”

“媽媽……”涼井少女頓了一下，“最近看的電視劇一直會出現‘調|戲良家婦女’這種臺詞。”

……

最終還是敗在了石田伯母身上嗎？

幸村抽了一張紙巾墊在一旁的置物櫃上，將手中的蘋果暫時擱置。

“小井，‘調|戲’這個詞以後不能對其他男生用，知道了嗎？”

“為什麽？”

因為如果對方只是開了個玩笑，你惱羞成怒，口不擇言突然說出一個“調|戲”那誤會真的是太大了。

但有時候幸村也會偷懶，懶得去費口舌，他更偏向於用實際行動解釋說明。

於是，下一秒他一手撐著自己從病床上坐起，擋住了涼井少女面前的光亮，另一手食指曲起勾起了自家女朋友還略帶著一小點兒嬰兒肥的下巴。

那一剎那，涼井少女忽然有種幸村接近自己的這段像是被人刻意放慢了。

空氣越發稀薄，而那雙藍紫色的眼眸，仿佛有一種能夠停頓自己所有的動作的特殊能力。

直到自己的鼻尖與之交錯，唇部有了真實的觸感，她才覆又感受到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

好在幸村並沒有加深這個吻，只是幾秒之後便後退了開去，不然涼井還真的不知該怎麽回應。

“這樣，才算是調|戲。懂了？”

“……所以原來你以前已經調|戲過我了？”

這難道是把吻當作做調|戲了嗎？

雖然沒什麽不對，但——

幸村再次感受到了之前與涼井少女對話時的那種無力，改口道：“總之小井要記得不能其他男生調|戲你，知道嗎？”

看到涼井少女點了點頭，幸村才滿意地摸了摸她的頭頂。

至於“調|戲”這個東西到底該怎麽用嘛……幸村其實覺得，就這樣用好像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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